□本报记者 潘琛
9月8日，《癸卯年》特种邮票图稿正式揭晓。该套邮票由中国首套生肖邮票设计师黄永玉执笔设计。近日，本报记者专访了著名艺术家周令钊、韩美林、姚钟华以及探月工程首席科学家欧阳自远先生。他们从各自角度解读了《癸卯年》“生肖兔”邮票的美好寓意。
周令钊：手执妙笔 共绘美好
著名艺术家周令钊先生是黄永玉的老友。他结合自己创作“生肖狗”邮票的经历，畅谈了与黄永玉跨越半个多世纪的深厚友谊和对《癸卯年》“生肖兔”邮票设计的高度评价。
周令钊分别于1982年、2018年创作第一轮、第四轮“生肖狗”邮票，是生肖邮票设计师行列里的“熟面孔”，也是生肖邮票首轮创作的领军人。回顾这段跨越了36年的生肖邮票设计经历，周令钊感慨良多：“在设计第一轮‘生肖狗’邮票时我63岁，在邮票上画了一只小黑狗，再现了我儿时记忆中的一只狗的个性以及它给予我的深刻印象；而设计第四轮‘狗票’时我已年近99，在设计时，我强调了狗的共性。”
对于生肖邮票的设计要诀，周令钊表示：“在设计生肖邮票之前，设计者需要深刻了解人与生肖的关联，明了生肖的象征意义。并且，设计者要根据自身所长和意愿选择表现手法。”
同为两轮生肖邮票的设计者，周令钊与黄永玉交情匪浅。两人自年轻时便相识，这段深厚的友谊跨越了大半个世纪。“我们是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同事，亦是多年的老友。我们还是湖南乡友，我湘东、他湘西。而今，我年近104岁，他年近99岁，我们都是幸运的高寿人。”
周令钊回忆，他曾在黄永玉家久住，得到了黄母的盛情款待。“1956年12月，我和陈若菊（周令钊妻子）一起到湘西采风。在那三个月里，我们先去了吉首苗寨，后到凤凰，住永玉母亲家。记得黄妈妈好像是当地非常优秀的小学校长。黄妈妈从集上买来鸡，她烧的寒菌烧鸡，至今余香在口。”这次的经历还成了周令钊宝贵的创作素材，“从湘西回北京后，我画了年画《走亲家》，把我们一家四口都画了进去，因为采风进苗寨，在画中我们一家人都穿上了苗族服装。”
此外，两人还共同经历过许多印象深刻的创作活动。1959年春夏之际，周令钊和黄永玉承接了为庆祝国庆十周年而建设的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现中国国家博物馆）的大型壁画的创作工作，周令钊作《世界人民大团结》、黄永玉作《中国各族人民大团结》。那年夏日，两家人一同住进颐和园十七孔桥西连的昆明湖南湖湖心小岛，在那里留下了一段美好的回忆。周令钊讲：“记得小岛上有一间龙王庙，还有慈禧太后曾来颐和园度夏小憩的几栋两层楼的行宫，我们住进其中一栋。小岛环境清静、雅致，真是行文作画的好地方。小岛北缘有一架湖石搭建的石山，我们叫它猴山，山顶有一间茶座，晚餐后，我们大人常在茶座近看湖面、远眺佛香阁地闲聊。傍晚的湖风送爽，吹去劳作一整天后的疲乏。孩子们则像一群小猴子，在猴山的湖石上攀来跳去。”
看到黄永玉此次设计的“生肖兔”邮票图稿，周令钊评价：“年近99岁的黄永玉创作这套邮票，画了拟人的大蓝兔在写贺卡，三只小兔围着中国神话中月亮里的捣药玉兔欢快地蹦跳。画面既轻松又愉快，雅俗共赏、动静相宜，既有时代特色，又有历史传承，很有意思！”
韩美林：永远追随你的脚步
在生肖邮票设计师的行列中，韩美林无疑是最受瞩目的艺术家之一。作为清华大学文科资深教授，韩美林曾为1983年的猪年生肖邮票、2017年的鸡年生肖邮票、2019年的猪年生肖邮票和2020年的鼠年生肖邮票执笔设计。他亦堪称中国当代最高产的艺术家，数十年来笔耕不辍，曾创下一天手绘一百多幅画作的奇迹。近日，记者前往北京韩美林艺术馆，拜访了这位艺术界的“传奇人物”。
北京韩美林艺术馆位于北京市通州区，环境静谧雅致，馆内琳琅满目的藏品全部为韩美林个人创作。除此之外，在杭州、银川还分别有两座韩美林艺术馆，在宜兴有一座韩美林紫砂艺术馆。以一人之作开办多家艺术展馆，这也是艺术界的奇迹。韩美林工作室位于展馆当中，墙面挂满了他的精美画作，室内弥漫着浓郁的艺术气息。
韩美林在沙发上端坐，将他的艺术故事娓娓道来。
“画生肖邮票，一定要体现民族的、民间的特色。”韩美林热爱动物，他的许多水墨画、雕塑、陶瓷作品都以动物为表现对象，“生肖动物”也是他动物创作的重要题材之一。其所绘邮票上的动物形象活灵活现、多姿多彩，采用水墨画等传统艺术手法，无不彰显厚重的民族特色。
韩美林还强调对“线条”的把握。在艺术馆迂回的楼梯画廊里，记者看到了许多绘在彩色卡纸上的“岩画小品”，以卡纸单色为底、以马克笔勾勒其形，令人眼前一亮。在绘制生肖邮票时，韩美林用寥寥数笔勾勒出动物的神韵，票面体现了线条灵动、色彩鲜明的特点。
韩美林的绘画灵感，受其恩师黄永玉启迪颇多。“黄永玉是我的老师，我有些创作方法受到他的影响。例如，他的许多画作尺幅都很大。在他的影响下，我也开始尝试绘制大尺幅作品。”记者在展馆内看到了气势恢宏的《五牛图》，这幅长18.8米的画作是全馆最大的水墨画作品，上面描绘了五头奔跑的牛，每头牛的尺幅都堪比真牛，将牛奔跑时一往无前的冲劲尽显无遗。此外，韩美林还创作了“天书”等许多巨幅作品，享誉艺术界。
在韩美林看来，黄永玉的作品有着极为强烈的个人风格。“黄永玉先生设计的邮票给我带来一种新的想法，因为他的‘胆大’，我们艺术界讲‘可贵者胆’。最可贵的就是胆量，他的胆量就挺大的。”黄永玉此番设计的《癸卯年》“生肖兔”邮票图稿同样体现了这种大胆的创意。韩美林说：“他在猴票上印金色，在兔票上用蓝色，这是我绝对想不到的。蓝兔一手拿笔、一手拿纸，他这新奇大胆的想法值得我尊敬！”图稿的线条也展现了黄永玉极强的绘画功底，“看他绘画时手一点都不哆嗦，哪像99岁的人！”
在采访的最后，韩美林表达了对黄永玉的敬仰与祝福。他饱含深情地说：“你70岁我赶上你70岁，你80岁我也赶上你80岁，你现在90岁，我到90岁也要跟着赶上你，像你一样。我们相差12岁，是我永远追，我追着你的步子走啊！”他真诚祝愿黄永玉长寿安康，继续为人类作贡献！
欧阳自远：延续美好传说 展现发展蓝图
在邮票图稿正式揭晓后，记者采访了著名天体化学与地球化学家、中国月球探测工程首席科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欧阳自远先生，请他为大家分享关于兔票、登月与宇宙的畅想。
“太棒了！这套邮票图稿的寓意很好，体现了我国的传统文化！”拿到《癸卯年》“生肖兔”邮票图稿的欧阳自远发出了由衷的赞叹。他表示，中国人民自古以来就对月球充满想象，人们在地面遥望月球，看到其表面的黑色斑块形状像兔子和蟾蜍，因此有了月中“金蟾玉兔”的浪漫传说，而“吴刚伐桂”“玉兔捣药”“嫦娥奔月”等一系列故事也在民间广为流传。这些都寄托了人们对于神秘月球、无尽太空的美好遐想。
邮票作为“国家名片”，讲述中国故事，展现中国文化；而新中国科学事业的腾飞，亦离不开中华文化的深厚积淀。我国航天科学领域的诸多成就，拥有一系列人们耳熟能详的名字——“神舟”“天宫”“嫦娥”“玉兔”“天问”“祝融”……这些富有传统文化意蕴的名字，体现了独特的中国式浪漫。一代代中国航天人的接续奋斗，终于让这颗古人遐想了数千年的星球留下了属于中华文明的印记。欧阳自远自豪地说：“我国首辆月球车叫‘玉兔号’，月球探测器被赋予‘嫦娥’之名。近期，我们还向国际天文学联合会申报，把‘嫦娥三号’着陆的位置命名为‘广寒宫’。以后，任何国家看到的月球地图上，这个位置都叫‘广寒宫’。我们的传统文化在月球上留下了永恒的印迹，这是多么令人自豪、骄傲的事情啊！”
欧阳自远表示，《癸卯年》特种邮票的发行意义重大，“这不但具有历史意义，把我国文化传承下来、永恒地记录下来；也具有现实意义，将中华文明的美好故事、中国航天的伟大功绩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知晓、铭记”！
欧阳自远还对邮票作出了解读：“我想，画面中这只可爱的蓝色兔子，谐音‘蓝图’，寓意着祖国发展的宏伟蓝图。玉兔手持笔和信，就像是正要从天宫向我们发来问候。我想，它一定会在信中祝福我们砥砺前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姚钟华：诠释美好寓意 彰显时代精神
近日，记者采访了两轮生肖“牛票”的设计者、著名画家姚钟华先生，请他分享生肖邮票的创作心得，讲述与黄永玉先生之间的故事。
姚钟华分别于1985年设计《乙丑年》、2021年设计《辛丑年》特种邮票。在他看来，生肖邮票图稿的设计并非单纯“画动物”，不能画成动物标本或动物商品宣传图。除了“形似”动物本身以外，最重要的是体现生肖动物的生命特征及象征、寓意，通过生肖反映人民的美好心愿，彰显时代精神。为此，设计者需要钻研人与这些动物之间的关系，并结合时代发展实际理解当代人民赋予动物的美好品质、寄托于其身的美好想象和愿望。
从1985年到2021年，两度参与生肖“牛票”设计，姚钟华不由感慨这份“生肖邮缘”。两套“牛票”美轮美奂而又各具特色，从不同侧面展现了“生肖牛”的魅力，也反映了新中国时代变迁、人民精神需求变化的轨迹。
“牛在农耕社会是人类的伙伴，是勤劳品质的象征。1985年我设计第一轮生肖邮票的乙丑年‘牛票’，表现了一头昂首的牛。当时，社会正值改革开放初期，我希望以这头昂首的斗牛表现那个时期人们搞好经济建设的昂扬斗志。而到了2021年，我有幸再度参与生肖邮票设计，创作了《辛丑年》‘牛票’，第一枚表现了一头奔牛，象征着新时代新征程中国人民努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一往无前的冲劲；第二枚表现了一对母子牛，以母牛护犊的场景抒发对温馨亲情、和睦家庭的期盼。”姚钟华告诉记者。
第一轮生肖邮票发行距今已过去多年，当年的设计师大都年事已高，创作机会弥足珍贵。而今，设计了第一轮生肖邮票“猴票”的领军人物黄永玉，再度执笔设计《癸卯年》“生肖兔”票。对于这个消息，同在生肖邮票第一轮、第四轮设计师之列的姚钟华感到万分欣喜。“1980年，黄先生画了中国第一枚生肖邮票猴票，虽方寸之大，却是中国邮票史上的经典。36年后，2016年，黄先生又设计了丙申年猴票。黄先生说：‘这真是个传奇！’猴票上有母猴带着两个小猴，当时有人解读说，正好国家开放二胎了。”明年是癸卯年，兔票由接近百岁高龄的黄先生再次出山执笔，姚钟华直言：“真是太令人兴奋了！我和大家一样，怀着热烈的期盼。邮政部门在征求我意见时，我有幸先睹为快，见到了黄先生为癸卯兔年所绘的两枚邮票的设计稿，真是清新、明朗、喜庆、活泼、可爱。这样的设计为中国的邮票园地再添奇葩，对他个人及中国邮政都是一件喜事。”
谈起黄永玉，姚钟华满怀敬重。“黄永玉先生是我的恩师。我在中央美院油画系读书时，他在版画系任教，虽然他没有直接教过我，但我们很早就有接触。1962年我去拜访他的时候，他正创作一幅新的木刻版画，名叫《春潮》，描绘了一条很大的鲨鱼，两个人在奔腾海浪中划着一叶小舟，向鲨鱼扔出一支鱼叉，是一幅很浪漫的作品。”姚钟华回忆起黄永玉对他详细讲述的创作步骤：“首先你把要画的场景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不要急着把画面细节画出来，而是找一张很小的、譬如火柴盒大小的纸，将你脑海里的这些形象归纳成基本的几何结构画下来，多画几个反复比较，觉得哪个最有表现力、最合适，再在此构图的基础上勾画具体的形象。”黄永玉传授的经验，姚钟华至今仍在沿用。在两轮“牛票”的设计中，姚钟华尤其注重构图的几何结构，这正是受到了黄永玉理念的影响。
1972年，姚钟华为中国历史博物馆绘制《黄河》，在表现复杂的黄河水面时犯了难。黄永玉点拨他说：“你要一组一组地去根据水流的规律，把它组织起来，你就会画得很有意思。”姚钟华仔细研究《春潮》，发现画中海面的波浪果然是黄先生“组织”过的。
像这样的启发还有很多，姚钟华表示：“黄先生给了我很多教诲，他讲的许多话，时过多年犹在耳边。由于他的影响，我开启了用高丽纸作水墨重彩的新画种。黄先生的水墨漫画集《永玉三记》更使我爱不释手。在他的影响下，我也尝试画起水墨漫画来。后来还举办了大型水墨漫画展，并出版了画集。”
黄永玉不仅是绘画大家，在文学、音乐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诣和修养。姚钟华回忆道：“20世纪70年代，我们很多音乐听不到。而黄先生曾在香港居住，手头有一台音质很不错的小录音机，我第一次听帕瓦罗蒂就是通过他的磁带。他还听甲壳虫乐队、听约翰·列侬，我们都很羡慕。我印象很深刻的是，黄先生经常在画画的时候放音乐，一边画一边听。他画着画着会忽然回过头来，对我说‘你听这个和声’‘你注意这段的背景音乐的处理’。”
黄永玉认为，画者必须具备文化修养。姚钟华说：“黄先生经常跟我讲，要多读书，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一个没有文化的人是画不好画的。读书不仅是记住里面的故事情节，而且要重点留意那些特别有意思的地方，记住文学、文字的妙处。后来，我看到黄先生的诗歌、散文和水墨漫画的题跋里就有不少妙语，既诙谐，又有哲理。”
时隔36年，我国多位重量级艺术巨匠再聚首、显身手，执笔绘制第四轮生肖邮票图稿。对于2023年将发行的《癸卯年》生肖邮票，姚钟华认真地说：“对于黄永玉老先生设计的这套‘兔票’，我满怀期待，也充满信心。我真诚地祝愿这套邮票顺利面世，相信黄老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新的惊喜。我也期待黄老能够持续创作精品佳作，为新时代的人民群众带来更多更好的精神食粮。”
